中新社盐城7月9日电 题：浅浅的海峡与矮矮的坟墓：台湾里长“摆渡”去台老兵魂归故里
中新社记者 谷华 葛勇 朱晓颖
9日晨，在江苏盐城市射阳县兴桥镇青华村青华公墓，刘德文把江苏籍去台老兵唐步良的墓碑擦了又擦，给碑前的小石狮系上红丝带。他轻语道：“唐叔叔，我答应你的家人要带你回家，今天终于实现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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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月9日，江苏省盐城市射阳县，刘德文给去台老兵唐步良的墓碑前小石狮系上红丝带。 中新社记者 谷华 摄
唐步良出生于1931年，18岁离家当兵，后与家人断了联系。唐步良的家人委托刘德文在岛内寻找。最终，他花了七八个月时间，找到了唐步良的骨灰盒。刘德文本想尽快令唐步良魂归故里，不料遇上新冠疫情，只得将唐步良的骨灰先供奉在自家。这次，刘德文顺利将唐步良的骨灰带回家乡。离乡多年的游子，如今终于安眠在父母身旁。
落叶归根是许多游子的夙愿。20多年来，刘德文义务寻找、护送200多位去台老兵骨灰回到大陆安葬、魂归故里。他因此被称为去台老兵的“灵魂摆渡人”。
刘德文是台湾高雄市祥和里的里长。每逢春节、清明节，他都会走访一些老兵。刘德文记得，“老兵们总是闲聊起海峡对岸的家乡，那时大家都很健谈。但在谈到无法向父母亲尽孝的瞬间，他们的表情又似突然坠入冰窟、异常落寞。”
“我死后，你把我背回家乡，葬在我父母亲的坟前，让我跟父母亲团圆。”刘德文永远记得这一幕：2003年，一位老兵提着两瓶高粱酒推门进来。寒暄过后，老兵说出了这沉甸甸的嘱托。刘德文答应下来。
7月9日晨，刘德文手捧去台老兵唐步良的骨灰，准备将其安葬在江苏盐城市射阳县兴桥镇青华村青华公墓。这里是唐步良父母的长眠之地。 中新社记者 谷华 摄
老兵亡故后，为兑现承诺，刘德文启程前往老兵的故乡湖南省常德市石门县。第一次背着老兵的骨灰坛到大陆，刘德文不知道要准备什么手续，不知道石门县在哪里，路线也不熟。他从台湾到香港再到长沙，从长沙坐绿皮火车到了常德市，转大巴后再徒步到了石门县。几经辗转，最终了却老兵归乡的心愿。
当时家里孩子还小，刘德文持续送老兵骨灰回家的行为遭到妻子反对。为说服妻子，2005年，他带上妻子，背上一位去台老兵的骨灰坛，前往老兵的家乡山东莱阳。已步入耄耋之年的老兵弟弟闻讯赶来迎接，双方相距几十米时，老人突然对着夫妻俩跪下。
“第一跪是谢谢里长送哥哥回家，第二跪是迎接哥哥，第三跪是感恩里长圆了家族几代人的心愿。恩人，谢谢你，把我哥哥送回家。”说完，老人抱住刘德文，两人放声痛哭，刘德文的妻子也流下了眼泪。
2019年，得知刘德文的事迹后，去台老兵唐毅奇的大陆亲友拜托刘德文在岛内寻找失散的亲人。为此，刘德文跑遍了台湾的公墓和坟地，途中多次因高温中暑，还摔断了两根肋骨。几经周折，刘德文终于找到唐毅奇的骨灰和戎装照。疫情暴发后，他同样把唐毅奇的骨灰供奉在自己家中，每逢清明、中秋、春节都要上香祭拜。今年4月，唐毅奇魂归故里。
刘德文说：“这些年来，我走遍了大陆二十多个省市送老兵的骨灰回家。当我把他们带回家和家人团聚时，我能感受到这份跨越海峡的骨肉亲情是那么难以割舍。”
在帮助去台老兵归根的途中，刘德文也找到了自己的根。他向中新社记者回忆，一次，他送老兵的骨灰到江苏徐州。老兵家属发了一则讣告，讣告的亲友中有刘德文的名字。邻村的村民看到后前去相认，并和家谱核对，发现亲友、先辈的名字都对得上。“那次我还带了一本当地的家谱回台湾，我父亲开心极了。”
因为走遍了台湾的公墓、坟地，刘德文的手机中存储着数千张去台老兵墓地的照片。在盐城射阳的行程中，刘德文仍不断接到求助信息。他不时拿出手机来匹配、寻找。“游子渴望认祖归宗。帮助老兵‘回家’，我不会放弃，会一直坚持下去。”(完)
